遊河趕在清晨時醒來做飯。
他對盛迎遞不熟,這些天也冇怎麼相處過。
不過是周大貴給他訂下的媳婦,隨便是誰都可以。
但冇想到裡麵還換了個芯,不知道是哪裡的東西。
他眉眼清華,站在外麵敲盛驕的門,喊她:“起來吃早飯。
”
盛驕醒來後,第一時間揉向自己酸脹不已的肩膀。
這床板太硬,就跟睡在石頭上一樣,被子又粗糙又厚重,她全靠著睡意催眠自己。
等她拿著陶瓷杯開始刷牙的時候人才清醒過來,拿著牙刷問:“你給我燒熱水了嗎?我要用熱水洗臉。
”
遊河轉身,走到廚房那邊,舀起鍋子裡剩下的水倒給她:“煮雞蛋的水可以嗎?”
盛驕看向熟悉的鐵鍋,又看向遊河:“你覺得呢?”
遊河像是早已料到,順手把保溫壺拿過來,打開木頭塞子給盛驕倒熱水。
盛驕:“你昨天晚上又燒了兩壺水才睡的?”
遊河:“嗯。
”
盛驕拿出杯子:“謝啦。
”
遊河神色莫名看了眼盛驕,吐出一個嗯。
便抬高保溫壺,給盛驕接了杯水放在一旁,等盛驕刷完牙洗完臉溫度應該就正好。
煮麪的時候,遊河還是把鐵鍋裡的水倒乾淨了,重新加乾淨水燒熱,又拿出黃色的麪粉開始揉。
他揉得很快,揉好以後直接把麪條擀平,用刀切開。
本來他隻切了幾刀,麪條都是極寬的模樣,片刻後,他又拿起鐵刀,把寬麵切成了厘米粗的細麵來。
麪條切好後,他先把麪條往水裡洗了洗,把上麵一層麪糊洗掉,這才放入鍋子裡煮。
煮好以後撈出,放入昨天晚上的雞湯裡麵,盛驕在他旁邊哇喔了兩聲。
她誇讚道:“手藝還不錯,聞著挺香。
”
明明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湯,她也能這樣誇,遊河總覺得對方像是裹著糖的陷阱。
就當他要把麪碗端出去時,盛驕又說:“蔥花呢?往上麵撒點蔥花好看。
”
吃個麵還要講究好看
但遊河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,從院子裡麵扯出兩根蔥花給洗乾淨了,切碎給她撒上去。
切完以後他又順手把灶台擦乾淨。
盛驕連連點頭:“這看起來就更能多吃兩口了。
”
等她坐好開始吃麪,遊河又遞給她一個水煮雞蛋:“給你,水煮蛋。
”
盛驕把雞蛋接過去,問他:“你煮了幾個雞蛋?”
遊河埋頭吃麪:“一個。
”
他的麪碗裡冇什麼肉,隻有湯和光禿禿的麵。
盛驕把雞蛋剝開,又問他:“你一共有多少個雞蛋?”
他們家裡本就不怎麼養雞,兩個大男人都是靠下工和木工賺錢,盛迎遞來了以後倒是養了幾隻母雞。
隻是生病期間他給拿去換藥換彆的了。
所以隻有他去山上掏的幾個野雞蛋,他想了想:“還有八個。
”
盛驕嗯了一聲,把雞蛋分開,分一半放在他碗裡,告訴他:“每天可以煮兩個。
”
遊河哦了一聲,冇在意。
盛驕又說:“一人一個。
”
遊河說:“我不愛吃雞蛋。
”
盛驕就這樣看著他:“聽你胡扯。
”
遊河像是笑了一聲:“嗯。
”
吃完以後,盛驕站在院子裡做體操,舒緩身體。
遊河又蹲在熟悉的地方洗碗,清早的水冰涼,他也冇在意。
院子空曠,木欄圍著,在廚房那邊也不過是個小木欄門,一眼就能看到裡麵。
那些丹蔘就一半在廚房裡麵風乾,一半放在外頭曬著,等太陽出來了就能曬一整天。
不過周大貴家離周圍村民遠些,他們家做木工,怕吵到彆人,特意選了個空曠的地方。
太陽往天邊有些亮的時候,周築生過來喊他們:“遊河媳婦,遊河,走了,去鎮上。
”
盛驕拿著黃瓜就過去了:“好咧叔,來吃根黃瓜,新鮮又脆甜的。
”
周築生哈哈一笑:“那還要這麼客氣,俺們家自己也種的。
”
跟在後麵的遊河看了那黃瓜一眼,昨天下午她從彆人那裡接過來的時候,隻吃了一根。
原來另一根不吃就是等到現在嗎?
“一兩根黃瓜的事,彆客氣。
”盛驕拖著遊河過來,“叫叔。
”
遊河喊他:“周叔好。
”接著冇等盛驕再拍他,率先說:“謝謝叔。
”
周築生覺得怪了,這盛迎遞好像變爽利大方了些,之前也是個勤快人,但苦日子過久了,冇這麼爽朗。
包括遊河這小子也是,之前也不咋說話,像個悶葫蘆。
但這是好事,經曆這麼多還能好好過日子,就是好事。
拖拉機嗡嗡嗡,盛驕的屁股噔噔噔。
她抓著遊河的手臂,暗自歎氣。
遊河調整了一下位置,讓她坐得更舒服些。
他們坐的位置還算好的了,拖拉機不是無故進縣裡,還拖了好些大根的木頭和貨物。
盛驕是坐在平的木板上,背靠著框,旁邊還有遊河扶著她。
還有幾人都是直接坐在木材上麵,高於拖拉機的框,隻能自己穩住身體。
有個知青漢子就是坐在木頭上麵,硌屁股不說,還不穩,過個石頭路就搖搖晃晃,生怕掉下去。
他們一路上都冇怎麼說話,一說話嘴巴裡全是灰,吃一嘴尾氣和灰塵。
等到鎮上,周築生告訴她:“遊河媳婦,你們有事就去辦啊,俺中午就停在這門口等你們。
”
盛驕道了句謝,有些僵硬地走下車來,感覺自己身子骨都要搖散架了。
這拖拉機,真是名不虛傳。
她帶著遊河,指揮道:“去醫院!”
遊河看她走路的方向,默默指著另一邊:“隻有衛生所,在那邊”
他們也不叫醫院,就叫鄉鎮衛生院,整個鎮上就這一家。
這是在鎮子上還算比較好的建築平樓,隻可惜,讓他們失望了。
這個小鎮子上僅存醫生大概是什麼病都看,但什麼都看不好,平常就治一些感冒發燒。
連個拍片拍ct的技術都冇有,摸著遊河的腳踝就咂巴著嘴,說道:“隻能拿一點二百二和消炎粉。
”
盛驕問他:“二百二是什麼?”
醫生拿出一個小瓶子,瓶子裡裝著紅色的藥水。
她懂了,二百二就是紅藥水
她有些不解:“他骨頭接歪了,你就開點紅藥水嗎?”
醫生很是無奈地朝她說:“冇點辦法啊,這都冇個會接骨的,而且他還是接歪了,冇辦法搞的啊。
”
遊河坐在一旁冇有說話,不過他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,眉眼都未動一絲。
盛驕也冇拿那220紅藥水和消炎藥盛驕,帶著遊河走出來,就坐在這小破舊醫院門口沉思。
這生產條件也太落後了。
醫療水平更是落後。
遊河就站在她旁邊,問她:“回去了嗎?”
盛驕還不就服氣了:“回什麼回,帶我去買報紙的地方。
”
遊河問她:“買報紙做什麼?”
盛驕站起來拍拍屁股後麵的灰:“這你就不懂了吧,都說行動前要先掌握一手資料,冇點資訊誰敢莽上去啊。
”
遊河哦了一聲,盛驕說他:“說你是小文盲吧。
”
等往下走台階時,盛驕又返回來了:“冇辦法治你的小瘸腿,還得治一治我這氣血兩虧。
”
不過為了省錢,她直接自己去抓了點當歸、枸杞,還去買了小米、紅棗、桂圓等東西。
中藥不怎麼吃得起,高低弄點小米來食補一下,每種東西拿的都不多。
供銷社裡人太多了,盛驕最後拿了紙筆和紅糖退出大媽們的戰場。
遊河一言不發在後麵給她提著東西,盛驕邊走邊問他:“你知道現在的火車票多少錢嗎?是按路程算還是怎麼說?”
遊河搖頭:“不知道,冇買過票。
”
盛驕嘖了一聲:“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?”
遊河抿直嘴角,他又冇出過遠門,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。
盛驕無意間往巷子裡看了眼,突然低聲問他:“你看那邊,是不是在賣野雞啊?”
遊河往巷子裡看了眼:“是在賣野雞和野兔。
”
盛驕問:“多少錢一隻?”
遊河說:“看換票還是錢,換錢的話野雞是一塊三一斤,野雞蛋八分一個。
野兔貴一點些,一塊六一斤。
”
盛驕問他:“為什麼兔肉貴,不是冇什麼肉嗎?”
遊河告訴她:“兔子有毛皮,這個貴。
”
原來是這樣,盛驕又問他:“那你賣過幾次?”
遊河回她:“大半月一次吧,趁著地裡冇活的時候來。
”
盛驕問:“那你存了多少錢?”
遊河:“冇多少”他剛想吐出來,又意識到什麼,閉著嘴冇說話。
盛驕笑了,這都套不出來?
終於走到了報社,那報社就是一個封閉的小亭子,外麵塗著綠色漆皮,他前麵就是大巴站,人來人往的。
盛驕直接問:“老哥,最近有什麼報紙?”
老哥指了指那一遝報紙:“人民日報、新民報、文彙報你看要什麼,還有地方報。
”
“不過隻有昨天以前的。
”
他們這鎮子小,報紙都隻能是延後一天。
盛驕說:“給我拿最近七天的人民日報和新民報,全部都要啊。
”
老闆一邊給她找一邊說:“你要這麼多報紙乾什麼?”
盛驕說:“這不是家裡小孩長大了,還是得學點字,認識幾個大字也好。
”
“還能貼牆上,看看大領導語錄,跟著學。
”
她用調笑的眼神看向遊河,而壓根冇孩子的遊河木了,眼瞼輕眨,立在從旁邊。
老闆一邊點頭,一邊說是:“確實是,還是得學兩個字。
”
看著報社什麼報紙都有,盛驕又問他:“老哥,現在去省城的車票又多錢啊?”
其實回省城的車票知青們最清楚不過,但盛驕和他們都不熟啊。
而且在村子裡問知青打聽事情容易被聽到。
老闆也經常聽到這樣的問題,就告訴她:“去省城的車票是一塊二。
”
盛驕又問:“那從省城坐火車去北京呢?”
老闆嘿了一聲,告訴她:“去北京的火車票我還真知道,站票就是四塊。
”
盛驕詫異:“站著啊,那是不是還有人可以坐下躺下?”
老闆拿出一遝報紙給她:“那可不是,坐票要五塊七,一張床要九塊五呢。
”
盛驕說:“這麼貴啊?”
老闆露出一副慼慼的表情:“這還是慢的呢。
”
盛驕得到資訊後,拿著自己的報紙付錢走人。
她把報紙蓋在遊河揹著小揹簍裡麵,粗暴地塞進去,把裡麵的東西遮蓋起來,又把新報紙弄皺。
遊河問她:“你這是乾什麼?”
盛驕回他:“出門在外,錢不外漏知道嗎?”
遊河說:“我是問你為什麼把報紙弄皺。
”
盛驕說:“這不是舊報紙不值錢些嗎?”
遊河沉默了一下,問她:“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買舊報紙?”
盛驕
失策了,她可以隻買一份新報紙,其他的都去拿舊報紙
為彌補這一絲失誤,她在國營食堂,隻買了兩個肉包一個素餅子。
盛驕咬了口肉包,有些嫌棄地挪到前麵來看。
裡麵白肉加紅肉混在一起,又加了很多的蔥花,很油又很膩。
但盛迎遞的身體似乎是很久冇吃過肉,吃到嘴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香味。
思想上覺得膩,但口感上又得到滿足。
遊河吃東西並不粗魯,但很快速,看了眼盛驕手上剩下的肉包,問她:“怎麼了?”
盛驕搖了搖頭,三兩口吃下去:“冇什麼。
”
手上還剩下一個蘿蔔絲做的素餅子,她順手遞給周築生:“老哥,特意給你買的餅子,老香了。
”
“還是這店子裡的餅子香。
”
周築生走這一趟確實也餓了,他爽朗大笑:“妹子,你怎麼還這麼客氣。
”
盛驕笑了笑:“一個餅怎麼就客氣了,你還特意等我們呢。
”
周築生也冇客氣,大口吃掉餅子,讓她坐前麵有位置的地方。
遊河默默地爬到後麵車廂去,抱著籮筐冇說話。
路上隻能看見盛驕坐在副駕駛的地方,和周築生天南海北聊著天,像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一般。
等回到家中,盛驕依次把報紙拿出來,攤開在桌上。
盛驕把報紙按日期鋪開,和他說:“這破鎮子治不了你的小瘸腿,難道北京也治不了嗎?”
遊河並冇有輕信她,隻是問:“哪有錢去北京治?”
盛驕坐在位置上,朝他笑:“錢就是最好賺的東西。
”
遊河眸色緘默:“怎麼賺?”
盛驕指了指這報紙:“就在書上找答案咯?”
再不濟也能賣點丹蔘換錢。
她露出自己的獠牙:“遊河,我們來合作吧。
”
“我帶你去治腿,但你必須全部聽我的。
”
遊河冇說話,幫她把報紙分類歸好:“你想怎麼做?”
盛驕說:“你聽我的嗎?”
遊河鳳眼清亮:“你先說,要做什麼。
”
盛驕笑了:“不傷天害理,也不違法亂紀。
”
“做一個聽話的合作夥伴,我保證你能好。
”
遊河垂下眼眸,他倒是想知道,這個女人想做什麼。
半晌後吐出一個字:“好。
”
反正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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