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都體育館,一座方方正正又莊嚴的建築。
在體育館外,能看到熙來攘往的人群,手臂上掛著紅色袖章的乾事正在裡麵忙碌。
盛驕看了一眼,帶著遊鶴鳴轉身往後麵走去。
在首都體育館不遠處,有一座用來接待外客的招待所,還有一處價格不菲的群眾旅社和國安大廈。
盛驕繞過這旅店,往巷子更後麵走去。
出門在外自然是有人住招待所的,住招待所需要介紹信還要錢。
而很多人付不起長期的費用,自然還會有彆的住所。
儘管在大力打壓這種類型投機倒把的行為,可是有市場的地方就會有買賣,而且做生意的人換個說法就成了“朋友借住”。
盛驕聽著火車上幾個熱心大姐的介紹,在彎彎繞繞的小巷子裡麵,在一個大嬸那裡租了一個小房間。
聽說是火車上某個大叔介紹過來的,房東大嬸很是爽利,把房間租給了他們。
周圍都是自建房,不遠處還有菜地,他們租在一個小平樓的三樓。
這裡本來是大嬸的自建房,本來是她兒子的房間,但工廠搬了,兒子又住到工廠分配的房子裡去了。
鎖是他們自己去更換的,大嬸都冇拿他們的鑰匙,說離開的時候把鎖再給她換回來就行。
不僅換了一把鐵鎖,遊鶴鳴拿出一個榫卯結構的門鎖,隻要把門一關,就能自動鎖上。
從外麵打開需要特殊的技巧。
盛驕看他把這種不需要釘子的鎖按上,笑了一聲:“還挺有本事的嘛。
”
手藝人真是到哪都餓不死,就這一手技巧,幾十年後開個網店不成問題。
遊鶴鳴冇說話,但眼裡浮出一絲笑意。
現在已經過去四天了,現在是第五天,比賽就在後天。
遊鶴鳴將東西放下後還冇來得及休息,盛驕又招呼他:“該出門了。
”
遊鶴鳴看向放下的那些東西,問她:“這些東西放到這裡冇事嗎?”
“你都雙重保障了還擔心啊?”盛驕把他拖出去,“行了,把錢揣上就行,我們還得去買東西。
”
首都很大,他們根本來不及逛,隻是坐在公交車上看外麵的風景。
這趟公交路過了□□,盛驕抬眼看向那邊的畫像和飛揚的五星紅旗。
“等忙完了,我帶你來逛一逛。
”她嘴角帶著笑意,“高低得把北京烤鴨吃了。
”
遊鶴鳴點頭應道:“好。
”
他不知道北京烤鴨是什麼味道,也冇太大的想法,但盛驕這樣說了,他就應一聲。
旁邊有人嗤笑出聲:“我們這烤鴨十塊錢一隻,你們吃得起嗎?”
盛驕和遊鶴鳴同時看過去,隻見一個吊眼青年嘲笑他們:“鄉下人。
”
盛驕嘴角笑意不減,輕輕開口:“你要搞資本主義,瞧不起我們廣大農村百姓?”
說話的青年瞬間傻眼了,吊眼睜大,蒼白著臉愣在原地,見周圍人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向他,車上的售票員也無意識看過來。
青年結巴著解釋:“我冇有”
不久就是下一站,他連忙起身下車,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盛驕輕笑了兩聲,低聲對著遊鶴鳴說:“你看,這就是禍從口出。
”
城裡人又如何?
階級層次又如何?
就是要多一些這樣自大驕傲的人,不然上層社會怎麼洗牌,怎麼往下墜落。
她又怎麼能抓住這空隙,迎風而起。
遊鶴鳴隻是深深看著她,她輕描淡寫地就抓住了對方的死穴,僅僅一句話就讓對方害怕得直髮抖,不戰而退。
他嗯了一聲,又問她:“我們去哪裡?”
盛驕說:“我們去最大的批發市場,現在應該叫百貨商店吧。
”
這一路商店的東西都是遊鶴鳴從來不曾見過的,在路邊叮鈴作響,用兩個輪子騎過去的自行車。
數不清的工人穿著統一的衣服從廠子裡上下班。
寬闊的道路,大巴行駛在上麵如履平地,不像鎮上都是用泥土和石頭堆出來的,坐在車上磕磕碰碰又搖晃。
遊鶴鳴看向平坦的道路,問她:“這是什麼路?”
盛驕見他注意到這路的好處,回他:“這是水泥路。
”
遊鶴鳴哦了一聲,低聲說:“真好。
”
盛驕聽見了,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下車:“一步步來,現在先下車,我們到了。
”
開在各大工廠附近的百貨商店,是為了方便附近的工人的生活,但也是工人從工廠裡拿出廢棄用品交換的好地方。
這樣的地方,那些常見的東西,工人都知道底價是什麼。
而那些附近不好買的東西,很是昂貴又暢銷的東西,盛驕也不需要,她就需要那些工人拿出來的廢棄彩繩、毛線、做廢的小東西、不值錢的臟了的棉花,釦子等等物件。
買的最多的還是黃色的布,其次是紅色的布。
雖然總的量不多,但黃色和紅色的布畢竟是稀罕布匹,除了碎布,都是整塊、大塊的。
盛驕把錢就這樣花出去,笑著問遊鶴鳴:“害怕嗎?”
遊鶴鳴知道盛驕做事都是有自己的章法,他搖頭:“不怕。
”
在百貨商店裡還有食堂,盛驕難得奢侈了一回,坐在這裡點了兩碗炸醬麪。
盛驕看著碗裡的肉沫眼裡都在發光,肉皮紅亮,香味四溢,上麵還鋪著一層黃瓜絲、花生粒和香椿。
她咂巴著舌頭,不愧是講究的北京人,春末會給炸醬麪放香椿,她拿起筷子順勢攪拌著肉醬。
那股濃鬱的香味散開,她連忙挑起幾口放入嘴裡,勁道又有味,蔓延著一股香椿的味道。
遊鶴鳴看她吃得開心,眼睛都半眯起來了,他也挑了口肉沫,放入嘴裡。
味道確實很好。
等回去後,已經是下午三點了。
他們冇有手錶,隻能從發車的時間和外麵的太陽判斷。
當然啦,路過廣場的時候,外麵掛了一個很大時鐘,從上麵計算一下就知道了。
一回到租來的房間麵前,遊鶴鳴先看了自己的鎖有冇有出問題,見冇有人開過的模樣才鬆了一口氣。
盛驕笑他:“又冇什麼東西,這麼緊張,小偷進來偷兩瓶大醬嗎?”
遊鶴鳴抿直嘴角,冇和她辯駁。
等進了房間以後,盛驕喝了兩口水,把自己的草紙拿了出來,隻見冇一張草紙上麵都畫著不同的東西。
乒乓球、五星紅旗、不同的編繩
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鋪夢網吊墜,隻是掛墜的每個部位都被她分開了。
合起來就是外麵有五星紅旗的兵乒球鋪夢網,底下還掛著好幾個穗子。
隻是盛驕每個部位都選擇了釦子的模式,在五星紅旗四個角各按上一個小暗釦,最外麵的一個圈和穗子也是一樣的。
尤其是外麵的圈,她在編繩的兩端做成了按扣,交給彆人做隻是一根比較好看比較粗的編繩,交給她變成了合起來的圈。
盛驕看了眼自己的草圖,隻覺得自己這些年畫工還是冇有退步啊。
有條有理的,很清楚明瞭。
遊鶴鳴屁股還冇坐熱,盛驕又讓他把買的那些東西拿出來,每種類型分門彆類,她要去分散工作量了。
每個不同的部位,找不同大媽大嬸來做。
隻是最後一步需要帶回來他們一起弄。
這個就是流水線生產。
這個工作量簡單,不容易被髮現,被髮現也不過是做棉花乒乓球、編繩、繡五星紅旗。
這被髮現了有什麼問題嗎?
完全冇有。
她帶著遊鶴鳴又繞著自建房,到處去找那些想乾活的大媽大嬸們。
她在火車上一刻冇停歇,從早上一直嗑瓜子聊到睡覺,可不是為了聽點八卦,冇營養的抱怨。
她要知道什麼地方的女人需要賺錢,可以接一點小副業。
她又要注意些什麼。
一分錢收入冇有,盛驕已經花出去大把的錢了,現在又要出去找人做工。
遊鶴鳴聽見她的打算,說道:“我也可以做的。
”
盛驕看向他:“你也會刺繡縫紉?”
遊鶴鳴點頭:“你這個簡單。
”
盛驕定定地看著他,遊鶴鳴不解:“怎麼了?”
盛驕眼睛微眯:“那我扯床單做裙子的時候,你就傻乎乎看著我縫來縫去?”
遊鶴鳴冇想到她突然來算賬,眼神遊離了片刻,看向另一邊:“我冇反應過來。
”
他是真的冇有反應過來。
盛驕沉著臉扯下床單的時候,大開闊斧剪掉多餘部分的時候,咬著線扯開的瞬間,都像是在發光,耀眼奪目。
他隻能站在原地,靜靜地看著她。
盛驕用喉嚨發出意味不明的兩聲,說道:“不和你計較,你還有彆的事,不能一直待在房間裡搞這些。
”
遊鶴鳴哦了一聲:“好。
”
不過將工作分配的時候,盛驕還遇到了點麻煩。
大嬸問她:“一件兩分錢?”
盛驕點頭:“因為材料都是我這邊弄的,你隻需要幫我縫起來就行,我手工不行啊,家裡小孩又喜歡這東西”
盛驕還冇說完,大嬸說道:“你要弄多少件,全部都給我,我一天就能幫你弄兩百個。
”
扯點棉花縫乒乓球實在是太簡單了,隻有按釦子的時候麻煩一點點,但那也就是一點點。
盛驕冇想到大家的戰鬥力都這麼強,她原本想著每天都分一點點出去。
收了五十來件就夠了。
冇想到她好像兩天都能收齊一千件
盛驕和遊鶴鳴回去的時候還有點心有餘悸,她說道:“冇想到我們勞動百姓想賺錢的心是這麼的強烈啊。
”
在這個大米不過一毛五一斤,就算是豬肉,一斤也不過□□毛的時代。
一件兩分錢,十件就是兩毛錢,一百件就是兩塊錢!
那可是十多斤大米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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